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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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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嘉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杀了, 他最爱的人。

    脑中回旋着那个身穿古装, 在树下跳舞的女子。

    陆嘉渊询问身边路过的女婢, 那女婢答:是咱们家四姑娘。

    树下女子娇软柔美的身影散去。

    陆嘉渊一阵怅然若失后低头, 看到自己一身古装, 看装扮, 像是周朝的。

    身边有人在说话, “先生,周安安把东西拿过来了。”

    周安安?周安。

    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是的,毒.药。

    不行,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陆嘉渊使劲的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胀疼痛, 根本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先生, 我已经把东西给唐小姐了。”

    唐南笙?不,不能给她!不能给她!

    陆嘉渊用力拧眉, 可即使他激动的浑身战栗, 依旧睁不开眼睛。

    “没死吗?”一道女声传过来, 陆嘉渊觉得熟悉又陌生。

    “是的, 小姐。”中年男人点头。

    陆嘉美看着自己新做的水晶指甲, 年轻的脸上是冰冷的蔑视, “我这个哥哥真是个废物。”

    说完,她想起那辆车,“车子处理好了吗?”

    “是的, 已经处理好了。小姐放心, 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可惜了,没死。不过这样半死不活的也不错。”陆嘉美笑着说完,“去告诉唐南笙,想做什么事就快点做,以免夜长梦多。陆嘉渊倒了,还有我给她兜着呢。”

    “是的,小姐。”

    中年男人走了。

    陆嘉渊感觉自己脸上被刺刺的水晶指甲滑过,留下沁着血珠子的伤口。

    “哥哥你呀,真是太蠢了。”

    是啊,他太蠢了,他太蠢了!

    “那天在北中成人礼上跳舞的,根本就不是唐南笙,而是苏绵绵。”

    是的,是的,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那天在树下跳舞的,不是四姑娘,而是十二姑娘。

    那个最漂亮,最纯稚的十二姑娘。

    却被他亲手毒.杀了。

    陆嘉美走了,陆嘉渊心情激动,偏偏不能动弹,整个人都陷入崩溃状态。

    他不断的做梦,梦到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名叫叶深华的人。

    他穿着靛青色的儒衫,摇着折扇,找到了医女周安,“都说周青医术了得,我看他女儿更胜一筹。我要你,替我制一种毒。一种,查不出来的毒。”

    “若是制好了,我便帮你父亲洗脱冤屈。”

    周安垂眸,默不作声。

    梦境一转,到了苏家十二姑娘的出嫁日。

    虽为帝王妾,该有的,却一样未少。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身穿嫁衣,千娇百媚的出去,再回来,却是那具冰凉凉的尸体。

    周安疯了一样的抓着他的衣襟,双眸赤红,“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哈哈哈……你要那毒,就为了杀她?你这个畜.生,蠢货!你知道吗?那天在树下跳舞的人,不是苏南潇,是苏绵绵。”

    魂牵梦绕之人,居然另有其人

    还被他亲手毒杀。

    叶深华崩溃了。

    “哎,他怎么好像在哭啊?”有护士进来查房。

    “真的在哭?可能是做梦了吧。”

    如果是梦,那就好了。

    “我们都有罪。来世,我们都该为她赎罪。跪在地上,赎一辈子。”

    周安的声音幽幽荡荡的飘过来,带着无尽悲凉。

    ……

    陆嘉渊出事了,唐南笙却依旧每日勤勤恳恳的出现在舞蹈团。

    别人问她,她也只是红着眼眶摇头,然后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就耽误了大家排练。”

    如此敬业精神,让大家纷纷对她产生了好感,格外照顾。

    只有苏绵绵依旧跟唐南笙划清界限,每天除了单调的练舞还是练舞。

    花露跟在苏绵绵身边,寸步不离。

    跳了一个多小时,苏绵绵体力有点吃不消了。

    花露把水递给她。

    粉红色的小水杯,巴掌大一个,小姑娘捧在手里,仰头喝着。

    湿汗贴着青丝,露出漂亮的天鹅颈。

    唐南笙坐在轮椅上,轻轻笑了。

    喝吧,多喝点。

    苏绵绵喝完水,又继续练舞。

    动作轻柔舒缓,毫无不适。

    唐南笙一脸焦躁的等着,直到梁晴虞过来宣布大家可以走了,苏绵绵依旧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唐南笙用力拧眉,抓着轮椅的手暗暗收紧,几乎痉挛。

    陆横过来接人。

    今天是中秋节,舞蹈团提前放课,还送了月饼。

    苏绵绵没忍住,小心翼翼拆了一个捧在手里吃。

    小嘴巴鼓囊囊的沾着一点碎屑。

    “这个是豆沙的。”

    把咬了一半的月饼掰下来一点递到陆横嘴边,苏绵绵声音小小道:“陛下要不要尝尝?”

    往常在绣楼里时,这只暴君最喜欢抢她的东西吃了。

    不管是她没吃的,还是吃了一半的,或者是只剩下最后一口的,反正是不肯放过她,偏要尝一口。

    陆横垂眸,低头咬上去。

    男人锋利的牙齿触到苏绵绵柔软的指尖。

    她下意识缩了缩,觉得指尖酥麻麻的痒。

    “回家了。”

    “哦哦。”

    苏绵绵把那盒大月饼抱起来。

    陆横单手拿过来提着,目光微微一沉,落到唐南笙身上。

    坐着轮椅的唐南笙背后汗湿,表情怪异。

    陆横转身,带着苏绵绵走了。

    出了舞蹈团,才是下午四点。

    因为是国定节假日,所以大街上人很多。

    苏绵绵戴着口罩,颠颠的跟在陆横身后。沁凉的风吹过来,扬起她的裙摆。

    团圆的气氛很浓。

    街口的大屏幕上放着回家看看的广告。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脚步一顿。

    “苏绵绵,想回苏府看看吗?”

    苏绵绵眸色一怔,她攥紧陆横的衣摆,然后小小幅度的点了点小脑袋。

    什么都没准备,他们就一起去了临市苏府。

    还没闭园,游客却已经慢慢少了。

    男人牵着她,穿过假山流水,来到那座绣楼前。

    物是人非。

    经历了六百年,这座绣楼不知被修缮过多少次,如今已与之前大不一样。

    苏绵绵在苏府内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苏家亲生的孩子。

    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男人带着她翻墙进去。

    绣楼里有座小院子。

    那里有一棵百年银杏。是苏绵绵小时候种下的。

    她到死的时候也没见过它开花,结果。

    如今,原本小豆苗一样银杏树要三五人合抱才堪堪抱拢。

    树冠很大,小扇子一样的银杏树叶像金灿灿的锦缎,纷纷扬扬的落下来,铺满石桌、石墩子,还有这整片院子。

    就像铺了一层铂金色的绸缎。

    美的令人惊叹。

    “给孤,跳一支舞吧。”

    陆横拂开银杏叶,坐到石墩子上。

    苏绵绵小心翼翼的踩着银杏叶子,站在那大片大片夺人眼球的银杏叶上,提裙,扬摆。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圆盘似得月亮,在今夜格外耀眼。

    树影斑驳中,月光冷艳。

    那一树金黄与明月遥遥相对,衬出皎月一般的美人。

    “哎!谁在里面啊!你以为这是你家啊!”

    苏绵绵:委屈。

    男人单手拎起她,苏绵绵一把抱起月饼盒子。

    陆横带着人跳进了绣楼。

    保安进来,没看到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晃晃悠悠又走远了。

    绣楼里,苏绵绵被男人搂在怀里,鼻息间全部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苏绵绵。”男人贴着她的小耳朵,细细啃噬。

    小姑娘缩了缩小脑袋,额头顶住他胸口,“陛下,月饼要被你压坏了。”

    “闭嘴!”

    苏绵绵闭紧了小嘴巴。

    绣楼里满是灰尘的味道,呛人的很。

    陆横带人往楼上走。

    “大家都不在了。”

    小姑娘看着空荡荡的绣楼,声音微低,带着回响。

    “孤在。”

    苏绵绵心口一怔,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陆横的衣摆。

    男人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木制楼梯上,浅浅的灰尘,印出男人的脚印。

    修长有力,一如以前。

    苏绵绵提着裙子,踩上他的脚印。

    一步,一步,触到了月亮。

    站在绣楼窗前,陆横看着窗外触手可及的圆月,声音低沉的开口,“苏绵绵,在你心中,孤在第几位。”

    小姑娘站在陆横身边,指尖搓了搓窗户纸。

    “那个,陛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男人滚了滚喉结,“假话。”

    “那陛下您是第一位。”

    “前面还有谁?”

    陆横觉得自己的心情格外平静。甚至想杀人。

    “有嬷嬷,安安,喊喊,萌萌……”

    男人俯身,一把掐住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小嘴,“再多说些。敢排在孤前面,孤让他瞧不见明天的日头。”

    暴君的脸衬着月色,呈现出俊美狠戾之态。

    说出来的话也令人胆颤心惊的厉害。

    苏绵绵立刻闭嘴了。

    “敢在心里骂孤,嗯?”

    苏绵绵用力摇头,面露惊恐。

    这只暴君难道还能听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苏绵绵。”

    “嗯?”

    小姑娘仰头,男人猛地亲下去。

    月色被遮蔽,星星点点的皎月跳跃在苏绵绵纤细眼睫上,带着细腻柔光。

    男人的手,按在她心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别怕孤。”

    ……

    “喂,陆哥,陆嘉渊醒了。”

    绣楼内,陆横靠坐在窗边,大长腿上枕着苏绵绵。

    小东西手里抓着月饼,吃了一半就睡着了。

    陆横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把外套替她盖上,然后掐断了手机。

    医院里,陆嘉渊终于清醒过来,他神色呆滞的坐在床头,似梦非梦。

    “先生,那个周安安给的根本就不是毒,是白开水。”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道。

    “药是假的?”陆嘉渊努力抑制着激动的心情。

    他颤抖着手,攥紧被子。

    病房门口。

    周安安本来是给老师跑腿的,却意外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她跟着中年男人来到病房,听到了中年男人跟陆嘉渊的对话。

    周安安认识陆嘉渊。

    她立刻就冲进去一阵怒骂:“原来是你这个人渣!你以为我会帮你?呸,人渣,畜生,狗.逼玩意,做梦!我爸就算死在里面我也不会帮你!”

    说完,周安安狠狠踹了陆嘉渊和那个中年男人一脚,猛地扭身正好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张鑫。

    周安安怒气冲冲,“你过来干嘛?”

    张鑫抬了抬手里的东西,“送老年人加厚特大版纸尿裤。”

    陆嘉渊:……

    “绵绵她现在……”陆嘉渊锲而不舍。

    “绵绵是你叫的吗?”周安安怒斥完,嗓子突然尖锐,“你个狗逼提绵绵干什么?你他妈要干什么!我□□妈,你要是敢碰她一根头发,老娘就跟你同归于尽!”

    陆嘉渊抿了抿唇,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

    “苏小姐还好吗?”

    “好的不得了!”周安安双手环胸,瞪向陆嘉渊,“如果你死了,她能更好。”

    顿了顿,正在大喘气的周安安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跟唐南笙一起死了,我妈也能高兴的从坟墓里跳出来。”

    “岳母已经去世了吗?”张鑫拎着那袋子老人纸尿裤插嘴。

    周安安瞪他一眼,一边担心的给苏绵绵打电话,一边扭身就走。

    张鑫颠颠跟上去,“小棉花现在跟陆哥在一块呢。”

    病房里,陆嘉渊看着身边这个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中年男人,缓慢开口,“老陈,我是不是亏待你了?”

    老陈低头,没说话。

    陆嘉渊笑了,“行了,你先出去吧。”

    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老陈出去了。

    陆嘉渊坐在病床上,手机响了。

    是唐南笙打过来的。

    “喂,嘉渊,你醒了吗?真是担心死我了。”

    陆嘉渊握着手机,抬眸往窗外看去。

    晚上十点,中秋圆月,漂亮的不可思议。

    “我没事。”陆嘉渊说完,打开电脑,“我在看那年,你在北中成年礼上跳的开场舞。”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陆嘉渊继续道:“你跳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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