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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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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念珠不知道,如果自己把陆棠桦救活了,她会不会变成农夫。因为陆棠桦这条蛇对她的敌意太明显了。

    自从他的手能动以后,就开始天天撩开那片细薄的明黄床帐子看她。

    那双漂亮的玻璃眼珠子盯着她,就跟盯着贼一样。

    苏念珠觉得,是时候开始为自己打算了,如果她不想做那个农夫的话。

    是夜,孙天琊照常来给陆棠桦扎针。

    苏念珠撑着眼皮子等孙天琊扎好,然后亲自将人送出去。

    冬日夜间风寒,孙天琊身上穿了一件半旧袄袍,身上的药箱沉且重,他露在外面的手被风吹得微红。

    苏念珠也冻得够呛,她一边哆嗦,一边从宽袖内取出一张纸递给孙天琊。

    孙天琊接过,打开,面露诧异。

    苏念珠看到孙天琊的表情,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我给它取名叫轮椅。你瞧,腿脚不便的人能坐在上面,靠手臂的力量滑动轮子。”

    不料,孙天琊盯着纸张笑一声,“轮椅?”

    “嗯。”

    “四轮车什么时候改名了?不过这名字也挺贴切。”

    四轮车?

    “什么是四轮车?”苏念珠一脸懵。

    孙天琊甩了甩苏念珠给他的纸,“这不就是四轮车?”

    苏念珠静了静,猛地想起有一本书叫《三国演义》,又猛地想到里头坐在轮椅上的某位羽扇纶巾人物。

    是了,古代原来这么早就有轮椅了。

    炫耀失败的苏念珠蔫蔫转身,“那劳烦沈太医替陛下弄辆四轮车过来。”

    “四轮车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这上面画的线是什么意思?”

    “线?”苏念珠转身,又往纸上看一眼,道:“那是安全带啊。”

    “安全带?”孙天琊蹙眉,这次是真不懂了。

    苏念珠的双眸又晶亮起来,她解释道:“一只胳膊能动了,勉强也能推起来,只是身体不稳,容易下滑,我多做一个安全带,用来绑住陛下尚未恢复功能的身体。”

    孙天琊顿时悟了,“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我替你加上。”话罢,孙天琊就要走,苏念珠突然正经,对着他的背影道:“沈太医,苏易鸣乃大周首辅,权倾朝野,您若想报仇,不能凭一时之气,得需从长计议。”

    孙天琊脚步一顿,他提了提自己微微下滑的药箱,什么话都没说,纤瘦背影快速消失在黑幕之中。

    孙天琊知道,现在的他当然斗不过苏易鸣,所以他将宝压在了陆棠桦身上。

    希望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

    孙天琊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将四轮车给送来了。不过在此之前,苏念珠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陆棠桦。

    “这是什么?”陆棠桦眯眼看着苏念珠递到他面前的东西。

    一块有两个洞的破布?

    苏念珠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叫纸尿裤。”

    陆棠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脑子告诉他一定要拒绝。

    “不要。”陆棠桦偏头。

    其实苏念珠也没有强逼着陆棠桦要,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很实在又方便。

    “陛下,您坐四轮车的时候找不到茅厕,身边又没人,却又实在着急的时候,不是正好吗?”人家高速堵车路上那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啊!

    陆棠桦突然就听明白了,他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

    他一阵咬牙切齿,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朕说,不要。”

    行叭。

    “还有一样东西。”苏念珠拍手,让周玳将门口的四轮车搬进来。

    为了庆祝陆棠桦喜提新车,苏念珠还让周玳在四轮车上绑了一朵大红花。

    “陛下,恭喜您有车了。今天日头不错,出去晒晒太阳吧?”

    “不去。”

    曾经的大周霸主,如今变成了一个废人,瘫痪在床半年有余,还有何脸面出去。便是只碰到一两个宫娥、太监,只需要稍稍被瞧上一眼,便觉得针扎似的疼,疼到骨髓里,扒开了缝,被人用眼睛吸着,要将他全身的力气都吸干。

    陆棠桦闭上眼,又陷入了沉默的自闭。

    苏念珠看他一眼,叹息道:“既然陛下不去,那臣妾就自己去吧。”

    .

    今天日头颇好,苏念珠穿了件藕荷色的袄裙,掐出纤细腰肢,勾起的臂弯上挂了一个小巧的竹篮子。

    陆棠桦往那竹篮子看一眼,苏念珠回视笑道:“后头的梅花开的不错,我摘些回来做成干花,能保存很久。”

    “吱呀呀”一声,人走了,寝殿门被关上。

    偌大寝殿之中只剩下陆棠桦一人。男人先是盯着寝殿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头望一眼床铺处的琉璃绣球灯。

    灯色蕴亮,里头的光散出四星形状,呈现出明亮的星色。

    星星,他有多久没看过星星?有多久没见过日头了?

    陆棠桦闭上眼,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星星的样子了,也想不起来日头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缓慢挪动起来,他撑着床沿,一点一点支撑。

    可惜,现在的陆棠桦只有一只胳膊能动,就凭一只胳膊,他完全无法支撑起整个身体。

    男人身上被冷汗浸湿,贴着肌肤显出身线。躺了半年,吃的又少,还是瘦的,不能与瘫痪之前劲瘦健朗的身子骨相比。

    “咚”的一声,陆棠桦刚刚撑起一点缝隙的身子又摔回了床上。

    他用力喘着粗气,垂在身侧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着,苍白肌肤之上能看出流动的血管脉搏和青色的经络。

    守在外头的周玳听到里面的声音,下意识要推门而入,陆棠桦急喊一声,“别进来!”

    刚刚推开了一条缝隙的殿门又赶紧被拉了回去,而随之“砰”的一声,因为太激动,所以下意识用胳膊撑起身子向外侧伸头怒吼的陆棠桦一个不平衡,直接脸朝下地摔了下去。

    脸着地,摔得陆棠桦有点懵。那股痛楚之感从鼻尖蔓延,酸了鼻腔之后扩散到整个身体,酸得他连眼眶都红了。

    很疼,不过应该没有摔坏骨头。

    陆棠桦吸了一口气,眼睫湿润,他撑起胳膊,想爬回去,可是龙床太高,他的胳膊就算伸直了,也只能把一颗头放上去。

    那辆四轮车就放到床边,陆棠桦的目光落到那辆四轮车上,然后又快速移开。

    他才不会坐这个东西呢!

    “陛下,陛下?”突然,外头又响起周玳的声音,陆棠桦不耐烦道:“滚!”

    外面的声音静了静,然后又试探着小小声道:“陛下,贤王来了。”

    陆棠桦偏头。

    关他屁事。

    “贤王爷说已查清上次松子粉的事,要去寻皇后娘娘,奴才……奴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贤王便说要去寻皇后娘娘,两人一道赏梅。”

    陆棠桦听到的,“阿巴阿巴娘娘,陆从嘉!阿巴阿巴一起赏梅!”

    “滚进来!”

    周玳赶紧侧身进来,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陆棠桦,下意识面色一白。

    男人虽狼狈,但眼神凌厉,眼瞳漆黑,浸着一股狠戾之色。他披散的长发遮盖住半张脸,薄唇微抿,语气沙哑,“扶朕上四轮车。”

    周玳虽瘦,但力气却不小。他赶紧躬身几步过来,弯腰托住陆棠桦的腋下,使劲将人托抱上了四轮车,又贴心地系上安全带。

    周玳刚刚扣上安全带,男人坐在轮椅上,抡着一只胳膊就冲了出去,那轮子几乎都要被他撸出火花来。

    .

    乾清宫后头有一小片梅林。

    若是从前,它们自然不会生长的如此自由,横七竖八,野趣异常,定然会被修剪的规规矩矩。可如今,正因着这份野趣,才让它远比从前更为瑰丽摄人,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缀在天际处的霞云。

    红红白白,氤氲艳色。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对立在梅花树下的璧人。

    美人一袭掐腰袄裙,青丝如瀑,未施粉黛,那张原本艳丽逼人的容颜在暖阳之下透出莹玉的润,柔和了那股张扬锋利,显出几许谦软柔和来。

    昨晚霜浓,梅花上积了露水。

    苏念珠立在树下,时不时就会被浇上几滴。

    这里到处都是梅花,不管走到哪里都躲不掉。那滚圆的露水滴落在袄裙之上,显出一个圆形小圈,浸入棉花之中,消失无踪。

    陆从嘉站在苏念珠面前,看着掩印在梅花之中的美人,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温柔开口道:“珠珠,已经查清楚了,往梅花糕上撒松子粉的人是你妹妹的贴身女婢。”

    贴身女婢?如果苏念珠没记错的话,苏嫣初因为念旧,所以只有一个贴身女婢,就是那个给原身下迷药,将她送入宫和亲的忠心女婢。

    这样的一个女婢怎么会在梅花糕上撒松子粉害苏嫣初呢?

    苏念珠蹙眉,实在是无法理解。

    陆从嘉注意到苏念珠的表情,柔声安慰道:“苏首辅也是爱妹心切,这才冤枉了你。不过珠珠,你放心,我是一直相信你的。”

    虽然陆从嘉目的不纯,或许这件事还是他自导自演,但人家毕竟在明面上帮了她的忙,苏念珠还是装模作样笑了笑,道:“多谢贤王爷帮忙。”

    苏念珠虽只是敷衍一笑,但她生得好看,恰好一阵风过,其身后被吹落的梅花缀着霜珠,“噼里啪啦”往下打落。

    苏念珠下意识伸手遮面,陆从嘉赶紧褪了身上大氅替苏念珠披在身上。

    一靠近,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便幽幽而来。

    陆从嘉紧了紧自己抓着大氅的手,他的嗓子霍然嘶哑,“珠珠,天冷,当心弄湿了衣裳。”

    “哦,多谢。”

    苏念珠将那大氅接过来,在陆从嘉一脸温柔笃定的表情中将其往地上一扔,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上去,避开烂泥地,准备回寝殿。

    价值连城的大氅被污泥浸湿,从素白的纯色变成灰扑扑的泥浆色。最心爱的大氅这样糟蹋,陆从嘉的脸一下就垮了,又青又白又红。

    其实大氅只是其次,只重要的还是陆从嘉觉得苏念珠踩的不是大氅,而是他的脸。

    一个男人,尤其是像陆从嘉这样的男人,脸面自然是最重要的。他都这样放下架子来求她了,她居然还这样对他。

    苏念珠正踮起脚走着,不防胳膊被人一拽。

    小娘子纤细后背狠狠撞向身后梅树,震落下一层细密珠雨。面前的陆从嘉倾身朝她看来,双眸暗沉,表情微冷。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没用什么力,苏念珠却发现自己竟动不了了。

    不止动不了,她的身体也开始紧张起来。颤栗的恐惧从脑中蔓延开来,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苏念珠明确的感觉到危险气息的降临。

    陆从嘉的另外一只手缓慢挪到她面前,苏念珠下意识偏头,男人的指尖从她发间坠落,夹着一片细腻的梅花瓣。

    “珠珠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发间落了一片花瓣。”男人语气温和,表情却浸出寒意。

    苏念珠用力深呼吸,轻轻扯起一个笑,转头看向陆从嘉,“是嘛。”

    陆从嘉脸上的怒色渐渐沉淀下来,他看着面前的苏念珠,突兀又近一步。

    两人本就极近,陆从嘉这一步直接就将自己的脚尖抵到了苏念珠的脚尖处。

    呼吸交缠,青丝微乱,苏念珠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害怕和紧张。

    苏念珠知道,凭借陆从嘉的身手和势力,如果他想在这里对她做出些什么光天化日不合时宜的事情,她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珠珠。”男人的语气陡然温和下来,像黏着蜂蜜的糖糕,外头包裹的晶晶亮亮,内里却是发霉的心机。

    他的手依旧搭在苏念珠的肩膀上,苏念珠靠着身后的梅花树,除了颤抖的指尖,连眼睫都不敢睁动一下。

    陆从嘉看着面前女子饱满湿润的红唇,紧张的微微抿起时透出别样的性感。他滚了滚喉结,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顺着线条往下滑落,托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男人的手蕴热,温度透过袄裙而来,本该是一个暧昧撩人的姿势,可于苏念珠而言,却直觉头皮发麻甚至想吐。

    最关键的是,男人正在倾身过来,试图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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