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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赵拓棠道:“有心虚的必要吗?他对付姚启隆的那一天就应该料到今天的结局。”

    常镇远坐在树后面,静静地看着赵拓棠的背影,拿出枪,瞄准——

    一刻钟只是他督促属下高效的一种方式,可从目前来看,这的确是金科玉律。

    赵拓棠慢慢地站起身,举起枪,“真可惜,再有趣的戏,也有落幕的时候……”他的手指伸向扳机。

    同时——

    一枚子弹冲出枪膛,冲出树林,迅疾地冲向前方。

    噗。

    子弹没入身体。

    赵拓棠震惊地瞪大眼睛,捂住胸口。

    刚刚才从凌博今腿上看到过的液体正从他的胸口潺潺地流出来。

    他的手下纷纷回过神,一边护着赵拓棠从另一边撤退,一边回枪朝树林的方向扫射。

    常镇远早趁着他们短暂的震惊退回到其他树后面,等他们意图向小树林靠近的时候才开枪反击,阻止他们前进。

    对赵拓棠一方来说,他们的地形太不利了!

    平坦的草地没有任何遮挡物,而常镇远却完全隐藏在一片漆黑的枝叶阴影中。

    之前开车送凌博今上山的司机一把抓起凌博今的衣领挡在自己身前,怒喝道:“开啊,有种开枪啊!朝他的胸口开!”

    凌博今努力踮起另一只脚来减轻受伤那条腿的压力。

    “怎么?怕啊!”司机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你最好不要动!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他!”

    “张茂文,没想到你跟我时什么德行,跟赵拓棠就什么德行!”树林里突然传来森冷的冷笑声,让慢慢往前挪动的人统统惊疑地停下脚步。

    “谁?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司机眼睛里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常镇远道:“你儿子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这么快就忘了?”

    司机道:“我知道了,你是赵哥口中的知情人!”

    常镇远大笑道:“我当然是知情人。这个世界上不会比我更知道赵拓棠的所作所为了。”

    司机突然冷静下来,“你不用装神弄鬼!庄峥的炸弹是我组装的,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是生是死。”

    常镇远道:“人死了,就不能回来吗?”

    山风呼呼地吹来,撩拨起一片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树林后面突然灯光一闪。

    “有人来了!”司机旁边的大汉说着转头就跑。

    司机眼中厉光一闪。

    常镇远惊得直接大吼道:“杀警察是死刑!你不怕见不到你儿子了吗?”

    司机闻言迟疑了下。

    常镇远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司机的肩膀,让他身体微微后仰。

    凌博今趁机将他撞在地上,伸手抢枪。

    虽说司机伤的是手,但凌博今在这段时间内失了很多血,体力严重流失,抓住司机的手时,他赶到自己从胳膊到腰都在打颤。

    “老张!”司机的同伴见他被凌博今缠住,回首就是一枪。

    常镇远刚刚就注意到那个人是侧着身子撤退的,可见时刻关注着司机的动向,所以他的开枪在常镇远的意料之中。

    枪声响起的刹那。

    常镇远拼劲吃奶地力气朝前一挡。

    噗。

    凌博今和那个人同时愣了下。

    司机趁机推开凌博今,捂着胳膊,拔腿就往前跑。

    “师父!”凌博今眼睁睁地看着常镇远的身体倒下来,躺在的身边。

    “师父……”凌博今紧张地扑过去,完全无视自己的伤口正蹭着地面,努力克制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胸口。

    常镇远懒洋洋道:“别起来,省的他们杀个回马枪。”

    “你没事?”凌博今心头一松,一下趴在他的胸口上。

    常镇远吃痛皱眉道:“我是穿着防弹衣,但不是不痛!”今天是大行动,所以警局给几个主要行动人都发了防弹衣和枪。他嫌防弹衣太厚,懒得穿,所以放在车的后备箱里,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凌博今原本也应该有一件的,但现在是夏天,藏不住防弹衣,所以才让他轻装上阵。

    车轮碾树枝的声音响起。

    常镇远估摸着赵拓棠他们都跑远了,才做起来,发现凌博今已经晕过去了。

    “阿镖,和尚没事吧?”大头不等车停稳,就从打开车门跳下来。

    常镇远吃力地抱起凌博今,踉跄了两步,双臂强撑着往上抬了抬。幸好大头及时赶到,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的重量,才合两人之力将凌博今送上汽车。

    “去医院!”常镇远一低头就看到凌博今大腿上狰狞的伤口,脸色瞬间沉下来,比夜色更黑。

    大头也不说话,直接掉头往山下冲去。

    在路上,大头简略地说了下伏击冰爷的事。

    凌博今离开后没多久,所有埋伏的人马正分批悄悄撤离,冰爷的人居然赶到了。双方都是措手不及!幸好警方一部分的部署还有效,所以没多久就占了上风。

    等他们处理冰爷的事,才发现凌博今出事了。刘兆当机立断,一方面让大头带人跟踪常镇远这条线,另一方面联络凌博今当时所在位置的当地派警力,务求保证凌博今的生命安全。

    之后的事常镇远都知道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赵拓棠在这里的?”大头问。他记得那时候凌博今的追踪器已经被发现,而且赵拓棠最终选择的位置与之前的方向相差甚远,就算是蒙也很难蒙中。

    他等了会儿,久久没有听到常镇远的答案,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才发现他竟然仰着头睡着了。

    “真是。”大头一边嘀咕一边超车。

    送到最近的医院时,凌博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大头一边向刘兆报告情况,一边焦急地看着手术室。

    常镇远默不吭声地坐在边上抽烟。

    不想让里面这个人死。在他选择用自己的身体为对方挡子弹时,这种心情已经表露无遗了。

    他也不想追究原因,有时候太过刨根问底,苦的是自己。更何况,他现在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情。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活下来。

    在纠缠了两倍,经历过这么多生生死死之后……

    能,不能。

    79、气势“汹汹”(八)

    等待的秒针像回音般,不断在常镇远的脑海里回响。

    狭长的医院走廊在静寂中显得格外空旷。

    大头率先忍不住这种煎熬,寻求认同般地问道:“和尚不会有事吧?”

    常镇远手指夹着烟,烟火抖了抖,落下几点烟灰,“嗯。”他答得很轻,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

    大头道:“赵拓棠这东西真不是人。”虽然没有仔细查看伤口,但那浴袍、大腿、小腿、草地渗出的血就够吓人的。

    如果是庄峥,一定会大头的话嗤之以鼻。不是人?就因为是人,就因为怕死,,就因为想生存,所以才会这么干。既然出来当警察,就应该想到有风险,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枪声或刀光中倒下,就好像他们第一天出来混的时候就预想好有一天会栽。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做了选择,就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但是常镇远这一刻竟完全想不起这套理论。他的心里竟然和大头转悠着一样的念头。

    赵拓棠,你不是人。

    常镇远吸了一大口烟。

    香烟独特的味道让他依恋,就像孩子受了委屈在母亲怀里找到安慰一样。他迷恋这种感觉,因为只有这种感觉才让他在此时此刻继续保持表面的冷静。

    “要不要让刘头儿通知和尚家里?”大头考虑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他不是本地人,家人就算现在出发,”常镇远微微一顿,才接下去,“也赶不及看到手术结果。”

    大头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最后一面,但是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做出这样残忍的预测,哪怕是口头上的。

    “嗯。”

    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大头听着铃声一阵心悸。他一边提醒自己回去换个铃声,一边接起电话。

    刘兆开口就问凌博今的情况,听到他还在手术中,沉默了会儿才道:“你和阿镖继续守着吧。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联系我。”

    大头道:“冰爷和赵拓棠怎么样了?”

    刘兆道:“冰爷抓住了,赵拓棠还在逃。不过这次他跑不了,你放心!”

    大头想到生死未卜的凌博今,差点把牙根咬碎,恶狠狠道:“这次不把他绳之以法,真的是老天没眼了!”

    刘兆突然道:“阿镖没什么事吧?”

    “精神不太好,毕竟和尚是他的……”大头看着常镇远脚底下的一堆烟头,叹了口气。

    刘兆道:“你看着点他。”

    “我知道。”

    正好有护士走过来,看常镇远抽烟,变色道:“这里不能吸烟!”

    大头上前一拦道:“他心情不好,您看是不是通融通融。”

    护士瞪眼道:“谁还兴高采烈来医院的?来医院的有几个心情好的?要都像他这样,那医院不就成了烟馆了么?医生还怎么给病人看病,病人还怎么养病?”

    大头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道:“就不能破个例?”

    护士道:“破例?凭什么要破例?这年头就是因为有太多你这样想要凌驾于规则和制度之上的人,所以才有走后门,才会有不公平。要是什么都能破例,那还要制度做什么,要法律做什么,要执法人员做什么?”

    大头完全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