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结婚的第七个纪念日
由侍应生带着他们来到一个舒服雅致的地方落座,薛晓拿过菜单点了餐,便端坐着,抬头望向对面男人。
傅寒深坐得很随意,没有刻意的严谨也没有故作的放松。从她这个角度望去,可清晰睨见他轮廓冷峻的五官,眉目淡淡的神色,只是镇定沉稳的坐着,就无形中有股致命的吸引力。
薛晓虽为薛家大小姐,却不是第一次相亲,却始终没有那个让她认为合适的男人出现,然而今天见到傅寒深的第一眼,他无意中透出来的成熟男人沉稳的迷人气息,让她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心跳加速,慌乱不安。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他的面前失态失礼。
薛晓目光羞赧地睨视对面的男人,见他自从来后骨骼好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不急不缓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是否有什么心事,于是忍不住问,“傅先生忙着去哪里?还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人在等你?”
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停下,傅寒深狭长地视线慢慢从目前冒着热气的水杯中移开,眼底充斥着一片讳莫如深的光泽,淡淡的回道,“没有。”
两个字。却简短有力。
他清清淡淡的语气更是叫人窥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薛晓不敢对视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瞳仿佛像潭深水漩涡,太过轻易就将人吸引进去,迷失在他深邃的眼底……
忽然有些紧张的握住面前水杯,生平一向不吝啬语言的她,却在这个浑身透着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哑了言。
她纠结着组织应该说什么才合适现在这种状况的语言,反倒是对面的傅寒深轻声开口,“没有喜欢的人?”
他突然淡淡的出声却叫她心底一跳,紧张不知所措地看他,斟酌用词,“只是没有遇到合适喜欢的人。”
但是现在。她觉得有了。
只是碍于女人的矜持,她不敢说多余的话,在见傅寒深之前,她就猜想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可能不喜太过主动的女人。
顿了顿后,她朝他问,“傅先生有喜欢的人?”
傅寒深轻笑,笑声浅浅淡淡的,冷峻深邃的面容染上淡淡笑意。显得愈发的致命。
然而从他这个浅淡笑容中,薛晓骤然间明白了什么,在傅寒深起身要去上洗手间时,她就清楚,这场相亲,无果。
他的心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这一场被安排为相亲的饭局没有持续太久,薛晓自知他是有心仪对象的人,尽管对他心动,却很聪明的没有过多纠缠。
她见过的男人不少,很明白,像这种男人,要么不认定,认定了哪怕别人是抢,也别想撼动他的一丝立场。
所以,她没有任何可能性。
在跟傅寒深礼貌分别前,她笑着道,“很想知道,能让像傅先生这样的男人动心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傅寒深依旧浅淡勾唇,朝她微微绅士一颔首,转身弯腰进入停在身边的轿车内。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辆,薛晓叹了口气,还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啊,跟这样的人交往,想必也十分的辛苦吧?
由石恒驱车,车内后座,傅寒深掏出手机,“您要我见的人已经见了,现在可以没事了?我还有事情要忙,以后您可以不用那么操心我的事。”
说完,也不待那头的傅老太太说什么,他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东临新居,傅寒深下车后,便在房子里开始寻找宋言跟宋小源的身影,然而找遍整个房子,除了在客厅茶几看到用杯子压着将近一千块的红钞外,他不但没有看到他们母子的身影,就连他们的衣服也消失不见。
盯着茶几上被压着的钱,傅寒深眉头深皱了,从这个样子来看,不难猜出他们已经离开的事实。
可是,离开?
顿时,他脸色弥漫上了黑沉的气息,眼眸顿时冷冽得可怕,眉宇间充斥着一抹隐隐的戾气,狭长的眸微微眯了起。
那个女人……
倏然,他转身迈步离开----
坐在车内,用手机拨下她的号码,可电话里却提示,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驱车来到之前她租住的那个公寓,可里面也丝毫没有他们的身影,连回来过的气息都没有……
傅寒深眉色间的戾气更深了。
**
带着宋小源在一家快捷酒店入住下来,拿了房卡进入房间后,宋小源就不太明所以地冲她问,“宋大言,我们为什么要走?”
“没有什么。”宋言揉揉他的小脑袋,“总是打扰别人不好,我们有手有脚,有的是出路,没必要赖着别人。”
宋小源不太赞同她的话,“但是之前不是已经说好要在那个男人的房子住了吗?而且我们又不是白吃白喝……”
他们还会给他租金的啊!
在床沿边拉着他坐下来,宋言凝视他的小脸,挑眉问,“你很喜欢那个男人?”
宋小源怔怔盯着她,望见她平静的脸看不出喜恶,尔后,挠了挠后脑勺,纠结着说,“还算可以吧。”
宋言倒也干脆,“那你愿意跟着我吃苦受累,还是愿意跟他享受天伦之乐?”
“这还用问嘛?”
当然是跟她啦!
一个男人,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
就算他对那个男人的感觉还不错,但她在他心里的重量,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了的!
“所以,你现在就什么都别问。”捏捏他白净的小脸,宋言笑笑说,“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情,我们就离开这里,把这里的所有事情都抛到大西洋去,去别的地方重新好好生活。”
在这里负面的东西太多,几番考虑下来,宋言还是觉得,带着宋小源离开比较好,尽管,这种行为有些孬了,但幸而她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太在意。
孬就孬吧,又不会少块肉。
比起她能跟宋小源舒服的过日子,孬不孬还真没什么值得相提并论的。
宋小源听闻她的这个决定,一对小眉毛顿时拧到了一起,纠结着一双澄澈彷如浩瀚小宇宙的眼眸盯着她,“那思愉妈妈会跟我一起?”
“不会。”宋言说,“她这里有家人有工作,不能离开。”
看出宋小源略带失望的神情,她又笑着敲了敲他小脑袋,道,“安啦,以后她会经常去看我们的,要是想她了,我们也可以经常回来看她。”
“可是……”宋小源低下头,神情间满是纠结踌躇,“你一个人,会很辛苦。”
小家伙细细的声音很低,但却还是一字不落的灌入宋言的耳里。
心底一悸,眼眶微微的酸了些,她却是由衷地笑了出来,故作轻松的扬眉道,“不是还有你?”
宋小源抬头看她。
她笑着说,“你难道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啦!”宋小源立刻摆正小身板,正义言辞,眼神灼灼的盯着她,坚定有力,“而且还会是一个你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所有男人都可以不要你,但你要相信,我是可以值得你托付终生的男人,就算你老了皱纹多了不能走了,我依旧不会抛弃你!我会陪你一起到老,到死!”
心里有多感动已经说不清,宋言被他逗乐了,食指弹弹他脑门,“才几岁就想我托付终生给你,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这么小就想这么多,不可爱。”
宋小源无辜,“又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把你生得太好。”她洋装认真思考,“要不要把你塞回去重造一番呢?到底要不要呢?要不要呢?”
宋小源,“……”
宋小源幽怨地瞪她,无良宋大言!
不久之后,看时间已经不早,宋言跟裴思愉通过电话,电话自然又少不了裴思愉数落她脑子短路这种事情。.l
不过除了抱怨,倒也没其他声音,就宋言这情况跟境遇,真的不是三言两句就说得清,很多时候,裴思愉只能感叹人生就是一把好狗血,有时远远比电视小说还要让人感慨,血淋淋的狗血撒了宋言的一生。
不禁想,十岁那年,如果她没进入唐家做童养媳,人生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点?
但人生终归没有如果……
又听裴思愉在电话里狠狠吐槽咒骂了唐慕年忘恩负义一番,宋言这才挂断电话,站在窗口边眺望外面的夜色,心却是有些止不住的冷。
分明天气已经变暖,然而她的心却像是被寒冬腊月里的空气冻冷了,除了宋小源跟裴思愉这两个跟她密不可分的人,似乎再也怎么都寻觅不到一点能暖起来的那把星星火源……
第二天的时候,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神,宋言去宋小源的学校给他办理了退学手续,再之后,又去医院正式辞掉工作。
对于她由请假却变成了辞职,这多少医院里人的诧异。
知道她要离开,当即裴思愉的母亲副院长就来找她谈话,关切的问,“是不是之前的那些报纸对你心理很有影响?”
宋言摇了摇头,“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想跟小源换个环境好好生活,这边的事情,不想再理会。”
这些年,对于她是怎么带着宋小源过来的,作为裴思愉的母亲,作为当初代孕的中介人,更作为同一家医院的长辈,副院长最是清楚她的一点一滴。
叹了口气,戴着一对眼镜的副院长,满是心疼地看着她说,“那你跟唐慕年的婚事……”
“接下来只要再跟他彻底离婚,就可以轻松离开了。”对于副院长,宋言素来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需要隐瞒。
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副院长喟叹看她,迟疑了很久,才说,“宋言,去找小源的爸爸吧。”
宋言一怔。
“你一个带着孩子太辛苦,这孩子……”尽管有些残忍了,但副院长看着她如今的处境,仍旧是不得苦口婆心地说,“你当初只是一个代孕母,小源本来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论是从血缘还是从道德上来说,你都不欠这个孩子半点,帮别人养着孩子,却失去了自己的幸福,这样对你太不公平。”
“……”
“作为局外人,我不好说什么,但是作为长辈,我想,你还是去找小源的亲生父亲,把孩子还回去,自己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像你这样条件的女孩子,只要没有孩子,想嫁个好人家,还是很轻而易举的。”看着她的神情,副院长继续说,“如今孩子已经这么大了,想必那人,应该不会不承认,如果你真的想找小源的爸爸,我可以试着帮你查查,尽量找出他。”
“可如果,那个人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呢?”宋言说,“让他把孩子带回去,受尽别人的冷眼?”
“……”
“我做不到。”她镇定地道,“就算我跟小源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甚至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我跟小源已经有了感情,我不会放手让他去到别的家庭里,阿姨,这些年您对我们的照顾我感激在心,也知道您这么想是为我好,但我做不到要把小源丢给别人,也做不到让一个曾经抛弃过他的人再次抚养他。”
倘若能轻易就把宋小源扔给别人弃之不顾,她就不会是如今这个地步。
从当初决定抚养宋小源,而没有将他丢在福利院那种地方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要承受世间冷暖的心理准备。
这么做颇有自掘坟墓的嫌疑,但哪怕是那么一刻,她也未曾后悔把宋小源留在身边。
她不想做跟那个男人一样冷血的事情,因为她也曾被要改嫁的母亲,被树倒猢狲散的亲人抛弃过。
她知道那种被抛弃的感觉是多么灰冷深刻,同一件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那万一……”副院长犹豫地看着她,担忧地说,“小源的亲生父亲找来了呢?”
“……”
“倘若当初你没有引掉孩子,反而还生下来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他亲生父亲找来了,你该怎么办?”
倘若宋小源的亲生父亲找来了,宋言将会输得完无体肤。
毕竟,那是别人的孩子,除了抚养过这么多年,跟她无半点关系,那位雇主只需要打发她一点钱,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孩子带走,不论是法律还是从血缘关系的现实中,这个结果,无法改变。
又何况,据他们所知,那位神秘雇主,有权有势,身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她连百分之一赢的可能性都没有!
真有这么一天到来的话,如此小心翼翼守护着宋小源的宋言,该将如何?
面对副院长的提问,宋言只是微笑,笑得平静而自然,眉眼弯弯的犹如皎月一般。
在离开前,她说,“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
副院长站在原地,内心想要叹息的感觉久久驱散不开,很不是滋味,她相信宋言不是一个冲动任性的人,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恐怕,没人再能挽回一点。
也许,她应该祈祷的不是宋言还能幸福,而是祈祷着宋小源的亲生父亲不会找来,不会发现当初的那个错误,不会知道还有宋小源的存在。
因为,从目前看来,宋言把宋小源看得,比自己的幸福还重……
遭遇这么多事情仍旧坚持着这样的信念,真的是一个倔强又顽强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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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边的事情完全处理好比宋言预计的要慢得许多,足足过去好几天,才将大多数事情完全解决清楚,除了唐慕年这块,基本已经没有任何事情缠身。
而傅寒深这边,宋言离开得无声无息,而她入住的快捷酒店是裴思愉熟悉的人开的,多给一些费用,不用身份证也能通过关系住进去。
并且,自离开后,宋言就将手机卡换掉,在暮城这样大的城市里,不用身份证并且换掉手机号,想再找一个人,难如登天,尽管后来傅寒深让人在宋小源的学校,在让人在她上班的医院附近守着,甚至是曾让人跟踪过裴思愉,却也再是没有宋言的消息。
这大概就是高位者跟底层者的利与弊。
从当年入住唐家之后,宋言原本千金小姐还算富裕的生活就变成了落魄潦倒童养媳,对于如何接近平淡平凡让人难以注意,她深有心得,而像傅寒深这样高位者的男人,想要寻找一个有心躲着他,习惯穿梭在平淡而毫不起眼世界里的女人,来得比他想得困难许多。
在傅寒深的世界里,她跟宋小源好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他,连他们为何消失的理由都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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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唐慕年这边,他并没有在医院住多久就出院了。
工作上的事情,让他没有心思还能这么安然的躺在医院内睡得安稳,他甚至连多余的心思去想多余的人都没有。
只有当午夜梦回时,充斥在心底那股淡淡的失落感,提醒着他,他已经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的是一块心尖上的肉,那里已经缺失了很大一块,被黑洞吞噬了,时而会想要去寻觅,但更多的却是被现实打回原形。
他跟她之间,注定隔得太远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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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终于接到宋言电话的那一刻,唐慕年跟柳卿卿刚从柳家见过柳家长辈出来。
由于柳卿卿在身边,他只是对着电话里的人道,“等会让高木联系你。”
语气淡而陌生,就像对待一个早已经无关紧要的女人,连那么一点点的留念没有,他挂断了电话。
柳卿卿瞟了瞟他收回去的手机,挑眉冲他问,“是你那个前妻?”
唐慕年抿唇,没有回答她。
尽管他佯装得好,柳卿卿却还是认定,方才的电话就是宋言打来的。
做了那么多伤风败俗的事,她怎么还有脸联系他?
“慕年。”亲昵的挽住他手臂,她靠着他的肩膀,满面愁容,担忧地道,“我爸爸虽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但好像对于你跟你前期之前的绯闻有些成见,而且在这种时候我跟你在一起……”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点到为止。
她相信唐慕年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而唐慕年确实也清楚,他轻轻的一笑,侧头看她,眼底却并无过多的温度,但眼中却写满了纵容,“你不会成为谬论,就算你父亲不会介意,我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可是你跟你前妻在一起那么多年,她瞒着你那么多年,你说你们之间没有感情,但为什么却一直迟迟没有离婚?”柳卿卿说,“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你吗?他们说……你驰聘沙场多年却也不敌一个美人裙下……”
在看过报纸后的很多人,都在暗地里嘲笑他,讥讽他,他就是世人眼中的傻瓜,冤大头,嘲笑声多了,叫人想忽略也难。
“是吗?”唐慕年却只是轻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
“可是他们都猜错了。”他深深的眼瞳看着她,嘴角微勾,勾起一抹痞气的笑意,“我难敌的美人裙下,只有一个叫柳卿卿的女人,否则,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我就会忍不住想把她压在身下?”
暗示而暧昧的语气,让柳卿卿脸一红,娇嗔又羞赧的捶了下他胸膛,“混蛋!你这样很讨厌!”
“可是你喜欢。”
“……”
被他直白的戳进心扉里,叫她娇美的脸蛋染上一朵朵红晕,内心慌乱。
她忽而的不知所措,跟他的淡然自若形成鲜明对比,嗔怪瞪了瞪他,她羞红了脸说,“我不跟你争执,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去忙吗?”
“嗯,你回屋去。”拥着她的蛮腰,唐慕年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我先走了。”
柳卿卿脸蛋更红了,声音细若蚊虫的应了一声,“嗯。”
待柳卿卿一步三回头的回屋后,唐慕年转身进入停在身旁的车内,掏出手机拨下高木的号码,径直吩咐,“之前让你跟律师准备的离婚协议准备好了?”
那头是高木的回答,“已经准备好了。”
“记者呢?”
“也安排好了,招呼都打过了。”
“好。”
电话要挂断之际,那头却骤然又传来高木忐忑的声音,试探问,“唐总,一定要选择今天这个日子吗?”
“有什么问题?”
“您忘记了吗?”高木说,“今天,是您跟少夫人结婚的第七个纪念日。”
“……”木刚庄号。
“今天这样的日子,那么对她,会不会,不太合适?”
或者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他们计划的事情若是被宋言知道,她的心情会是怎样的感受?
在听闻高木的话后,唐慕年的身体震了住,脸上的神色有瞬间的僵硬,眼眸微微呆滞着,但是很快,他却又冷静的吩咐,“按照计划好的,不会改变。”